日治時期未築港之前的蘇澳,臺灣第一任總督樺山資紀曾經來此密探過(圖片來源:《海國圖索》)。
同治12年(1873)3月,日本陸軍少佐樺山資紀(1837~1922),接到至臺灣考察的差遣命令,但他由於輔佐日本政府對清談判,以及在中國各地蒐集情報,直到同年8月23日才登陸臺灣,從淡水港上岸。原本樺山赴臺考察的任務至8月底為止,但在中國停留的時間太長,加上中日雙方談判破裂,日本政府決定於10月出兵臺灣,攻打南部番地琅嶠十八社,以致他錯過了回日的時機。因此樺山決定先以書面形式將考察情形向上級報告,並在臺灣等待征臺軍的前來。
在等待征臺軍赴臺的這段期間,樺山繼續計劃新的調查行動,考量到之前已有其他人進行過臺灣西部的全面考察,於是在與英國領事館員「彼特森」與墨西哥人「彼得羅」(Pedro)的研究下,決定前往蘇澳,針對南澳番進行探險。至於為何選擇蘇澳及南澳作為調查地區?主要原因是日本有佔領臺灣番地的企圖,但對於番地一無所知。日本對於臺灣西部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卻未調查過東部與番地,蘇澳是臺灣東北部接近番地的良港,有相當的發展潛力與重要性,也是通往東部的必經之地,值得前往調查。
樺山偕同一起赴臺的海軍大尉兒玉利國、外務省官員成富清風、旅居上海的中國通成島謙藏,租用彼得羅的帆船並請他作為嚮導,在同治12年(1873)9月5日從淡水出發,至雞籠港停留三天,8日再前往噶瑪蘭廳的烏石港停泊。原本計劃當天就能到達蘇澳,但由於風大浪高、海象不佳僅能到達烏石港,而且相同情形持續十多天,樺山不僅是等待,還去考察了噶瑪蘭部落、噶瑪蘭廳與利澤簡等地。然而多日的等待使樺山非常焦慮,打算由陸路赴蘇澳的計劃也不可行,但在9月22日決定要乘小船冒險至蘇澳時,天氣突然轉晴、海面趨於平穩,因此樺山一行人當天下午順利到達蘇澳港,並拜訪南方澳的熟番部落。
抵達蘇澳的第二天早上,樺山就進入附近的番地,到距離蘇澳約三公里的白米甕熟番部落,在途中偶遇生番婦女,告訴她他們想見生番,希望能從中斡旋;後來在熟番部落中又見到一位生番婦女,並請她在四日內代為邀請族人下山會面。當天樺山一行人留宿於白米甕,並與熟番一同飲酒作樂,也得知此處有前幾年引起大南澳拓墾事件的日耳曼人美利士舊居遺址,樺山的日記中提及:
在熟番部落裡,仍有日耳曼人美利士的居住遺跡,他是從前開墾事業企劃的相關者,所以這裡至今仍存有歡迎外國人的習性。我方原本計劃要前往東澳、南澳一帶視察,豈料反倒被對方捷足先登,我方乃斷然決定,不只是一社,而是要把噶瑪蘭淡水等處的熟蕃全部召集起來。一想到此,便彷彿要從事什麼大事業般地,精神為之一振,雖然這種作法將引發清國政府不平的情緒。毫無疑問地,我方獲得侵入生蕃的良機,只要備妥充沛的金穀,根本不需要兵員,所謂以夷制夷、以毒攻毒,蓋非難事也。倘若此業能夠有所成就,不只是我方之僥倖,更是國家的福祉。臺島北部的經略若能如我等之意,再藉助日耳曼人美利士氏之遺風,我方將可從中獲取不少利益。
從此可以看出樺山資紀密探蘇澳的企圖心,打算準備召集南方澳熟番及南澳生番合作,利用他們不滿清廷的怨氣,先從佔領番界南澳地區作為據點,再逐步囊括臺灣東部成為日本的勢力範圍。
因以停泊在南方澳的船隻作為根據地有所不便,9月24日,樺山計劃在蘇澳至南澳間設立臨時據點,南方澳熟番表示歡迎。但由於接近生番有危險,馬上進入南澳修建房屋,需要30人左右的護衛隊與7、80名工人,這不是輕而易舉之事,所以暫將南方澳熟番部落作為根據地,並委託熟番暗中進行建造房屋的工作。9月26日,樺山一行人在蘇澳港看見一艘海盜船明目張膽進港,並販賣私鹽,樺山想購買這些鹽向生番示好,不料海盜發現日本人的存在,竟連夜逃出港不見蹤影,可知當時走私的猖獗,以及證明前文所引之《福建省例》敘述臺灣幾個口岸的走私情形。
9月23日,樺山曾請生番婦女請族人下山會面,到了28日已過了約定的四天卻仍無消息,於是樺山便打算親自租船,由海路前往南澳親自拜訪生番。由海路前往的原因,是曾與熟番討論過經陸路的可能性不大,應是往南澳的路途崇山峻嶺難以行進所致。29日,正當樺山一行人準備出發之時,接到生番已有二十多人下山來會面的消息,即使天氣不佳,樺山仍迅速前往會面地點。
樺山一行人原本想在熟番護衛下前去會面,但熟番態度突然產生變化,應是熟番頭目被清廷召去,受到一些阻撓,因而臨時決定先不會面。後來樺山發現生番早已下山等待會面,只是清廷從中作梗。10月2日,因無法求得熟番的護衛,樺山一行人只得僱用十名漢人,再帶一名熟番,由生番婦女帶領入山。雙方會面地點在白米甕熟番部落附近,更靠近深山的白米溪頭處,生番相當好客,雙方絲毫沒有隔閡,樺山贈送了一些禮物給生番,而生番們殺豬舉辦酒宴,一同痛飲直至日落。
這個由日本人、生番、熟番一起舉行的酒宴,在酒酣耳熱之際突然產生衝突,生、熟番雙方劍拔弩張,樺山一行人全然不知詳情,並受到熟番勸離以免危險。這時樺山出面調停,慢慢的化解了緊張氣氛,並唱起民謠使雙方和好如初,但此事件結束後,有一半的生番逃回山中,僅剩頭目以下八人。酒宴結束後已近深夜,樺山一行人與生番們在熟番部落留宿一晚。
10月3日,樺山邀請生、熟番至他們停泊在南方澳的船上進行款待,雖然樺山與南澳蕃的會面受到清廷阻礙,卻還是順利達成了。不過由於已經受到清廷注意,也連帶影響到熟番的生活,樺山決定佔領南澳的計劃暫緩。6日樺山一行人離開南方澳,16日回到淡水,花費了遠超過預計15天的43天,結束這趟探險。
在這趟探險中,有件值得一提的事,樺山曾有在蘇澳至南澳間開鑿道路的計劃,在他結束探險後,同治12年(1873)10月3日的日記中有這樣的記載:
對於開鑿山中通路以為交通大計一事,情勢看來好像不會太難,然而生蕃多數仍有懸疑之念,反而是頭目一點也不狐疑。身為日本人,即便只剩我一個,也決意開鑿,此股氣勢銳不可當。
由於樺山在蘇澳調查的這段期間,已經與頭目建立良好的關係,所以頭目對於樺山有如此強烈的信任感,而無論清廷或樺山,都有過在蘇花之間開鑿道路的計劃。筆者認為或許這並非偶然,而是蘇花之間的海域長年不穩定,需要開闢陸路較為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