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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臺灣各地住旅館,是我覺得很特別的回憶之一(攝於2013年11月的嘉義)

失業後的空窗期,是最適合旅行的時機。

我又做起那令人覺得舟車勞頓的事情,騎著機車從新竹出發,一路南下,橫掃西部平原。

傍晚,與拜訪的朋友分開後,來到嘉義市區,準備尋找一處今日的避風港,養精蓄銳一番。

「就這間吧!好幾次來嘉義,都是在這裡落腳的。」我走進旅館,向櫃檯詢問有無房間。

「先生!」旁邊有人叫住了我,轉頭一望,是位年紀相仿的女孩。看那一身行頭,鴨舌帽、登山外套、休閒褲加上一個中型背包,我想是個獨自出來旅行的背包客。

〔我也是背包客啊!不過我更像是用機車移動的『機車客』。〕心裡這麼嘀咕,且一面打量她找我有何貴幹。

「請問,你也是一個人住宿吧?那不知道我是否可以跟你共住一間雙人房,好均攤住宿費?」這女孩是在對我說話嗎?

從我的……不,不只是我的邏輯,每個男人應該都一樣,怎麼會有年輕女性會邀陌生男子共住一宿呢?

究竟我被認為不是男人,抑或我錯認她是女人,還是她想不開呢?這些疑問,全掛在了我的臉上。

「先生,可以嗎?」她連叫了我兩次「先生」,我想我在她眼中,應該確實是個男人。

「小姐,這樣沒問題嗎?」我這個回問,好像已經表示了我OK,但要確認對方是否真的有這意願。

「先生,你覺得OK,就沒有問題。」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個請求。

從男性生物本能而言,我該接受;就目前的經濟狀態而言,我該接受;但從小被灌輸的禮教思想,男女授受不親,我能接受嗎?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眼前這位等我回應的女孩,雖不是風華絕代、傾國傾城,卻也是眉清目秀、小具姿色。我有把握在對方不主動勾引我的狀態下,不發生任何事,然而要是被別人知道,這就不只是我本身的問題了。

〔我有必要管這麼多嗎?不在乎別人眼光一向是我的特色。〕心裡持續犯著嘀咕,不過已有了答案。

「我沒有問題,那房間就登記我的名字吧!」我懷疑了一下這是不是仙人跳還是詐騙,不過為表示自己的「雍然大度」,以我的名字登記房間,揭示我無法「肇事逃逸」,一概負責到底。

「謝謝你!先生。」這位外向活潑的女孩,雀躍的向我答謝。而我還是用有些尷尬的表情面對她,與陌生人,甚至是陌生女子打交道,是我最不擅長的事。

從櫃檯人員手中接過身分證,心想今天應該不會被問要不要叫小姐,這方面經驗還算是豐富啊!(我是指「被問要不要叫小姐」這方面,別想歪)

〔但是,一樣沒叫小姐,這次卻有小姐陪睡,這哪招?〕只敢在心裡這樣說,千萬別讓她知道。

「先生,請問怎麼稱呼你?我叫小妍。」兩個人在走上樓的同時,她主動攀談。

「小妍妳好,我喔……朋友都叫我『教練』,不過我不是教練。」我的暱稱其實很多,不過最常被人叫的還是這個。

「好有趣喔!為什麼這麼說呢?」是的,當每次這樣自我介紹的時候,都可以引出一些話題,然後得解釋為什麼,好掩護我不擅話術的缺點。

「妳是一個人旅行嗎?而且跟陌生男人睡一間房,妳男朋友或老公不會有意見嗎?」我必須趕快帶出重點,釐清自己這樣做會有怎樣的後果才行。

「呵呵……我是因為失戀,才請了幾天假自己出來流浪的,你不用擔心有人會為了我去砍你。」看來我這句話的目的早已被看穿。

「可是為什麼不找個女生同住,而要冒風險找上我呢?」這是我最大的疑問。

「我很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是個正人君子。」原來我是正人君子,我還以為女生都比較喜歡「禽獸」。

「抬舉了,看來妳還真相信人性本善,在原始的欲望下,人很難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理性如我,也無法100%保證。

「沒問題的,你要相信自己。」小姐,妳真的好樂觀啊!

進了房間,我馬上試圖在地板上清理出一個能讓我睡覺的空間,身為男人,當然要把床讓出來給女生睡。

「教練,你不用這麼費心,我們都睡床上就可以了,我有自備睡袋,旅館的棉被就給你蓋。」我又再度被小妍的話驚嚇了一次。

〔蓋棉被純聊天這種事,今晚要由我來挑戰嗎?〕這要是被我的親朋好友知道,一定跳到黃河都洗不清。(黃河這麼濁,洗得乾淨才有鬼)

「今天走路一整天,滿身汗臭味,讓我先洗個澡OK嗎?」小妍的這句話,真令人產生遐想。

「嗯嗯……沒問題,我先看電視。」我覺得自己會左眼看右眼出,根本是對著電視在發呆。

捏了自己的臉一下,發覺這真的不是作夢,難道是我騎車遵守交通號誌的「果報」嗎?(你想太多)

是的,整整十五分鐘,電視播了什麼我根本沒看進去,腦子是一片空白。

「我好了,浴室給你自由使用吧!」小妍走出浴室,一頭半溼的長髮,讓人不自覺會跟著微笑的笑容,白色短T恤,黑色短褲,加上白皙的腿與穠纖合度的身材,今晚這房間怎能不發生些事情?!

我準備好換洗衣物,走進浴室,大吃一驚!整間浴室跟完全沒人用過一樣,地板與牆壁所有的水都被擦乾淨,擺設如同剛進房那樣整齊,只是多了些她的盥洗用具。

「妳確定妳剛剛有洗澡?」眼前景色很難讓人相信。

「當然有啊!不然我在浴室裡還能做什麼?你也有聽到水聲吧?」是的,我確實有聽到水聲。

「妳把使用過後的浴室完全復舊,也太厲害了吧!」

「我只是覺得,不要讓你對潮溼的浴室使用起來有些困擾,就把裡面恢復原狀了。」真是位貼心的女孩。

托她的福,我用起浴室來非常爽快;但也托她的福,我如果不把浴室復舊,就整個遜掉了。所以洗完澡後,我也用心的把積水全部處理掉,真累人。

「教練,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一定是個特別的人,可以和我分享你的人生際遇嗎?」小妍還真符合我對背包客的印象,在旅途中與人接觸,並得到更多的人生體驗。

「妳好像可以直接看穿別人的外表,我明明就看起來很普通,卻知道我是個特別的人。」我心知肚明,特立獨行的自己若不算是特別的人,還有人是特別的嗎?

我毫無保留的,把她想要知道的特殊際遇全部說出來,自始自終,我就是個樂於分享自己經驗的人,有種遇到知音的感覺。

四次單車環島、跑遍全臺灣看棒球、有別於常人的價值觀,甚至連與前女友的交往都說了。有興趣認識我的人,會發現我根本就沒有祕密。而小妍也滔滔不絕的說著她的工作、前一段戀情,以及這一趟失戀之旅的經過。失業與失戀的旅者在此處相逢,並分享自己的經歷,算是相當有緣。

「謝謝你說了這麼多,你真是個很特別的人,我看人的眼光一向都很準。」小妍從背包拿出兩瓶啤酒,邀請我一同把酒言歡。

「謝謝,妳果然很相信自己的眼光,認為我不會酒後亂性嗎?」我接過啤酒,點出男人常常使用的「把妹」招數。

「就算你真的會,現在要趕你出去也為時已晚。」她笑著說,我也笑著聽,然而我知道底限在哪裡,絕不會逾越。

午夜時分,窗外的車水馬龍逐漸變成一片死寂,原來我們兩個都是喝了酒就很想睡的人。

「教練不好意思,我撐不住了,可以讓我先睡嗎?」語畢,她已閉上雙眼。

「OK,燈跟電視我來關,祝妳有個美夢。」我的睡意也逐漸湧上,稍微整理一下行李,拉上窗簾,關掉電視。

當我上床準備關掉床頭燈時,發現她的睡袋沒有蓋好,小心的幫她拉上拉鍊,卻驚動了她。

「嗯?謝謝你,晚安。」看著她這麼安心的睡去,覺得這女孩真是藝高人膽大,能毫無防備與認識不到五小時的陌生男子同床共枕。

看著她的睡容,睡意突然消了,白皙的皮膚、豐潤的雙唇就在眼前,還帶著微笑入睡,這是何等的致命吸引力啊!

就這樣看著她足足有十分鐘,整個人身體動作是停止的,可是心跳卻像在跑步一樣快,加上喝酒讓全身發熱,汗都從額頭上流下來,也沒有去擦掉。此刻的她,肯定比蛇女梅度莎還厲害,不用睜眼看我,就已經變成石頭了。

我努力的移動右手把床頭燈關掉,讓房間陷入一片黑暗,這下總算能讓身體正常活動。蓋上棉被躺下,腦中全是她誘人的睡容,我終於很清楚的明白,為什麼很難有「蓋棉被純聊天」這種事發生。

然而到底我還是個「特別的人」,過了一陣子,終於進入夢鄉。酒精能讓人壯膽,不過似乎更能讓我先睡著。


 

「鈴~~~鈴~~~鈴~~~」鬧鐘響起,我睜開眼,有一張熟悉的面孔印在視網膜上,讓我突然驚醒。

「啊!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早安!」她看著我,就像是昨晚我看著她入睡的樣子。

「哈哈!這是昨晚你對我行『注目禮』的回禮。」原來那時候她還沒睡著,現在回想真令人有些尷尬。

「不過,你真的是正人君子,我沒說錯吧!」這讓我想起關於「禽獸不如」的笑話,我想用這四個字來形容我,應該跟正人君子效果是一樣的。

「哈哈!好歹我也是個男人,就算不動手也很難不動眼。」至少用看的沒有犯法。

「呵呵……也是啦!」她點著頭。接著,兩個人各自整理行李,準備各奔東西。

「為了答謝你幫我省住宿費,我決定請你吃早餐。」其實我也省了住宿費啊……真是客氣。

兩個人,在嘉義車站前一間賣火雞肉飯的小吃店,享用著這種我並不常吃的中式早餐,持續著昨晚的話題。這時,我有一種與女友約會的感覺,已經快五年沒有和女生談笑風生了。

早餐用畢,兩個人都有接下來安排好的行程,小妍要繼續南下,我則是要上阿里山地區。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況且這一晚原本就是個意外。

「掰掰!我們有緣再相見囉!」我在嘉義車站的剪票口,微笑著揮手送她進月臺,結束這一段令人驚豔又意外的邂逅。

真的是有緣才能再相見,因為我們都沒留下聯絡方式,甚至根本不知道對方的本名。但是這位特別的女孩,必定讓我永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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